1911年10月——1914年

工作和写作

我身上的一切都为文学创作而准备着,这么一种工作不chi啻是一种神仙般的消解和一种真正的生命活力。
而在办公室里,我却为了这么一件讨厌的公文,不得不从有能力获此幸福的躯体上割下一块肉来。
割肉的痛感?写作的高尚?

记梦与陈述

前天做了个这样的梦:
到处在演戏。他以第一人称陈述了整个过程。
最后作结 席勒在什么地方说过:关键的是(或近乎关键的是)“把情绪化为性格”。
他的把情绪化为性格表现在何处,有一天我应该能理解。

对自己的本性的探看

我每次步入城市前沿总带有一种混合的感情,掺杂着恐惧、孤独、同情、好奇、高傲、游性、男子汉气概,回来时则怀着舒适、严肃和安闲。

单身

这个单身汉从生命的中途开始便似乎出于自愿地只求越来越小的空间。一旦他死去,棺材对他正合适。

日记

写日记的一个优点
能够令人宽慰地、清楚地认识各种变化过程。
人们永远避免不了这些变化,一般来说自然是相信它们,感觉到它们,并承认它们;
但如果通过承认这些变化可换来希望或安宁,人们却又总是无意识地否定这些变化。
在日记中可以找到证据,证明人们曾在今天看来难以忍受的境况中生活过,环顾过,把观察结果写下来过。
但却更须承认我们当时在进行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强努力时是无所畏惧的。

读日记

读日记使我激动。这是因为当前我不再有一丝一毫安全了吗?
一切在我看来皆属虚构。
每一句别人的议论,每一次偶然的一瞥都在我心中把一切——甚至已经忘怀了的、完全不清晰的一切,统统向另一边揪过去。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知如何是好,能感觉到的只有生活的强大力量。
我心中一片空虚迷茫,活像在夜里、在大山中一只失群的羊;或者像一只跟着这么一只羊跑的羊。如此失落孤独,却没有诉苦的力量。

写作

产生的虚假感
用一种情景来描述:
有个人在地面两个洞前等待着一个现象出现,而这个现象只会在右边这个洞里出来。恰恰是这个洞里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什么东西堵塞着,以致现象出不来;
从左边那个洞里却有现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试图将等待者的目光吸引过去。
而随着洞中冒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个目的便毫不吃力地达到了,该洞中冒出的现象最终把那正确的洞口也掩盖住了,无论人们如何抗拒亦无济于事。
这时候,等待者却不愿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他与现象结下了不解之缘。但由于冒出的一个个现象匆匆消逝,它们的力量在出现过程中便已消耗完了,等待者内心不能得到满足。
如果这些现象因虚弱而停滞,等待者将用手往上掏,并朝四面八方驱散,以便让其他现象继续冒上来。
这是因为长时间的持续观察使等待者心焦难耐,而且他们仍然抱着这个希望:
在假的现象枯竭后,真的就会冒上来。
他总结:上面这幅情景描绘得多么乏力。在真实的感觉与比喻的描写之间隔着一种无关联的前提,犹如架了一块木板。

为它而存在

我头脑中有个广阔的世界。但是如何解放我并解放它,而又不致粉身碎骨呢。宁可粉身碎骨一千次,也强于将它留在或埋葬在我心中。
我就是为这个而生存在世上的,我对此完全明白。

彼岸的安慰

现在我在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里读到了与我的“不幸存在”如此相像的地方。

?关于死——不懂

躺在床上死去我会心满意足的,只要不痛得特别厉害。
因为我写的最佳作品的成功原因便在这种能够心满意足地死去的能力之中。所有这些杰出的、有强大说服力的段落总是写到某人的死亡,这个人死得十分痛苦,承受着某种不公正待遇或至少是某种冷酷地遭遇,这对于读者,至少在我看来,是有感染力的。
但我却相信,诸如在等死的床上能够感受到满足这类描写暗中具有游戏的性质。
我希望能作为这么一个弥留者死去,所以有意识地利用读者集中在死亡上的注意力,头脑比他清醒得多。
我估计他会在等死的床上叫苦的,而我的倾诉是尽可能完美的,不像真的倾诉那样会突然中断,而是既美且纯地发展着。
就像我总是向母亲倾吐苦经那样,实际上的痛苦远甚于所倾诉的。在母亲面前我当然不会像面对读者一样要用那么多艺术手法。

1917年9月——1922年5月

我们将痛苦客观化

我总觉得不可理解,为什么几乎每一个有写作能力的人都能在痛苦中将痛苦客观化。
比如我在苦恼中(其实苦恼仍在脑袋里火烧火燎)竟能坐下来并书面告诉人家:我是苦恼的。
是的,我还能更进一步,根据自己似乎与这苦恼完全无联系的才能选择各种华丽的辞藻,简单地或反思地奏响所有联想的管弦乐器让思路驰骋。而这样的表达绝非谎言,它平息不了痛苦,它只不过是力量的残余,是痛苦将我的一切力量挖出来并显然消耗得干干净净之时,处于仁慈而留下来的一点力量。那么这残余的是什么呢?……
在和平中你寸步难行,在战争中你流尽鲜血。

它带给我一时的满足我还能从像《乡村医生》那样的作品中获得,前提是,这样的作品要能够写成功(机会飘忽不定)。至于幸福,却只有在我能够将世界升华到纯洁、真实、不变的境界时才能获得。

感悟

写作有一种奇怪的、神秘的、也许是危险的、也许是解脱的慰藉:从杀人者的行列中跳出,观察事实。
观察事实,在这过程中创造出一种更高的观察方式,更高,而不是更尖锐。
它越高,便越为“行列”之不可及,越无依赖性,越遵循自己的运动法则,它的道路便越是无法估量地、更加快乐地向上伸展。

活着

倘若检验一下我的最终目的,就会发现,我所追求的并不是成为一个好人和符合最高法庭的要求,而是截然相反:
纵览一下人与兽的群体,认识他们根本的嗜好、愿望、道德理想,追溯到它们的本源——那些简单的规范,我自己也尽快朝他们所去的方向发展,以求所有人对我都满意。
这样使人满意(这里出现了飞跃),即我既不失去大家的爱又作为唯一不用下油锅的罪人,能够公开地,当着所有人的眼睛,将居于我内心的卑劣的东西抖搂出来。
总而言之,我所关心的唯有人类的法庭,而且我想欺骗这个法庭,当然是无骗局的欺骗。
两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时他觉得比一个人时更孤单。
如果他同另一个人在一起凑成了两个人,那第二个人将会来抓他,而他将只能听任摆布。
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尽管整个人类都来抓他,但无数伸出来的胳膊将互相纠缠,于是一个也抓不着他。

死了的人

在生活中不能生气勃勃地对付生活的那种人需要用一只手把他的绝望稍稍挡在命运之上——这将是远远不够的,但他用另一只手可以将他在废墟下之所见记录下来,因为他之所见异于并多于其他人。他毕竟在有生之年已是死了的啊,而同时又是幸存者。
这里的先决条件是,他不需要将双手和超过他所拥有的力量全部用来同绝望斗争。
这种人是醒着的痛苦者。

崩溃

最近这个星期就像遭遇一场崩溃,和两年前的一天夜里情况一摸一样,这是旁的时候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一切好像都终结了,包括今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可以用两种不同的方式去理解,
而同时似乎也可以这样来解释:
第一,谓之崩溃,即不可能睡,不可能醒,不可能忍受生活,更正确地说,忍受生活的连续性。
两个时钟走得不一致。内心的那个时钟发疯似的,或者说着魔似的或者说无论如何以一种非人的方式猛跑着,外部的那个则慢腾腾地以平常的速度走着。
除了两个世界的相互分裂之外,还能有什么呢?而两个世界是以一种可怕的方式分裂着,或者至少在互相撕裂着。
内心行进的狂野可能有各种理由,最明显的理由是自我观察。它不让产生安静下来的想法,每一种想法都奋起追赶,以便而后自己又作为新的自我观察的想法继续让人追赶。

过去

划船时的恐惧,在平滑雪地上行走的战战兢兢,我今天读过的一个小故事又引起那个长期未予重视、却时时在我近旁的念头:
我过去没落的原因是否仅仅确系极端的自私自利,确系那围绕着我的恐惧,诚非围绕更高的“我”的恐惧,而是围绕着我那平庸的舒适感的恐惧。这念头是如此确定不疑,以致我从我自身派出了复仇者(一个特别的现象:右手不知道左手干什么)。在办公室里我一直还在盘算着,仿佛我的生活明天才开始,这期间我正处于终点。

致菲利斯(节选)

夜已很深,我把我的小故事撂在了一边。
现在我的心情太阴暗了,也许根本不该给你写信。我的小故事的主人公今天过得非常不好,而这只不过是他现在日益严重的不幸的最后一个梯级。我又怎么会特别快乐呢?
弗兰茨 1912年11月23日

最亲爱的,这确是一个格外恶心的故事,现在我又将它搁置在一边了,以求通过对你的思念换取一点儿休憩。
它现在已经稍稍过半,一般说来我对它也并非不满,然而其恶心程度是无底的;
而这样的东西,你看见吗,是从这么一颗心中跑出来的,而你就住在这颗心里,不得不将就地住着。
别为此悲伤,因为,谁知道怎么回事,我写得越多,自身越解放,我对你来说也许就更纯洁、更般配。
但是当然还有许多东西可以从我肚子里掏出来。
做这么一笔特别给人以快感的买卖,也根本就不够长。
1912年11月24日

……别再晚上写信了,把夜里写的权利让给我吧,让我保留在夜间工作产生自豪感的小小可能性,这是我在你面前唯一拥有的自豪感,没有它,我在你面前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了,而这样你也不会喜欢的。

稍等一会儿,为了证明在任何地方(包括在中国)夜间工作都是男人的事,我要从书籍中(在隔壁房间)去拿一本书来,为你抄录一首短小的中国诗。拿来了(我父亲和外甥制造了多么大的噪声啊!):

它出于诗人袁子才只之手,我在这里找到一段介绍他的文字:“才华横溢,早熟。仕途亨通。无论作为人还是艺术家,他都表现得极其博学多才。”
为了读懂这首诗,有必要读一下这段注解:有钱的中国人在上床睡觉前都要用香水喷洒卧具。
这首诗放在这里也许稍稍有点不合时宜,但它以许多美感取代了礼节。

终于可以开始读它了。

寒夜
寒夜读书忘却眠,
锦衣香尽炉无烟,
美人含怒夺灯去,
问郎知是几更天?
这是一首值得回味的诗……
〔1912年11月24日〕星期天午饭后
(爱情是酒足饭饱之后的游戏)

所有这些原因加起来在更高的意义上是对她,只是对她效忠的。

但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夺下了他的灯,这个行动从根本上说是完全正确的,有益于他的健康——但愿无损于他的学习,有益于爱情。这个行动引出了一首优美的诗,但归根结蒂是这个女人的一次自我欺骗。
……
1913年1月19日星期天下午,坏时辰

最亲爱的,我也许从未想到过,这是一首多么可怕的诗。
这首诗既然能够打开,那么人们也许也能踩碎它,跨过碎片,人的生活有许多楼层,眼睛看得见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心中则汇集着所有可能性。你是怎么看的呢,最亲爱的?
弗兰茨 1913年1月21至22日夜间

每当近夜深两点时我总要想起那位中国学者来。
你希望在我写作时能坐在我的身边,但这样我就写不了东西了,平时我也写不了许多,但这样我会一点儿也写不了的。

写作意味着超越限度地敞开自己。特别的坦率和献身精神在人与人的交往中似乎已经消逝了,人们在头脑还清醒时,总会在这两点面前退缩,因为每个人都想长生不死。

但坦率和献身精神对于写作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假如找不到更深的源泉而不得不把这个表面的东西纳入写作中去的话,那必将一事无成;当一个更为真实的感觉摇动地面时,表面的东西就会崩溃。

因此人们在写作时越孤单越好,因此写作的时候越寂静越好,夜晚更具备夜晚的本色才好。

人们的时间总是不够,因为道路漫长,人们又经常误入歧途,人们心中甚至会经常产生恐惧感,在没人逼迫、也没人引诱的情况下就想跑回去(这是一种事后总会受到严厉惩罚的想法),就好像突然被亲爱的嘴吻了一下似的。

我经常想,我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带着纸笔和一盏灯待在一个宽敞的、闭门杜户的地窖最里面的一间,饭由人送来,放在地窖的第一道门后。穿着睡衣,穿过地窖所有的房间去取饭,将是我唯一一次散步。然后我又回到我的桌边,深思着细嚼慢咽,紧接着马上又开始写作。

那样我将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啊!我将从什么样的深处把它挖掘出来啊!不用费劲心思!因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是不需要苦心思索的。

只是这样做我也许坚持不了很久,第一次失败时(在这种情况下是免不了的)我就会突然发疯的。

最亲爱的,你是怎么看的?但愿你在地窖居民面前毫无保留。
弗兰茨 1913年1月14至15日夜间

致马克斯·勃罗德

可现在怎么样呢?首先讲讲很一般的情况吧:

我惧怕旅行,这在最后几天奥斯卡的信没有使我感到很愉快的情况下我就预感到了。

但我并不惧怕旅行本身,我确实也已经到这里来了(自然只有两小时,而去那边是十二小时),乘那么一趟车本身就使我感到无聊,别的倒无所谓,这不是像大家谈到的密西贝克所写的那种旅行之惧;他想乘车去意大利,到本内肖就不得不折回去了。

不是怕乔志谷,要是去那里的话,用不着过一个晚上我马上就会习惯的。

也不是由于意志薄弱,意志薄弱只有当理智把所有不大可能的事情都作了精确的估计,想要下决心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这里所面临的是一种。
“边界事件”,在这种场合理智真的能够作出估计,而得出的结论总是:我应该去。倒不如说我惧怕的是变化,惧怕由于一种对我来说是最大的行动而吧众神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写作维持着我,但这样说不是更正确些吗:写作维持着这一种生活?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要是我不写作,我的生活会更好,相反,不写作我的生命会坏得多,并且是完全不能忍受的。必定以发疯告终。

但显然这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尽管我不写作,我是作家(事实是这样),而一个不写作的作家自然是一种向疯狂挑战的狂想行为,但是,作家生活的本身是怎样的呢?

创作,是一种甜蜜的,美妙的奖赏,但是奖励什么呢?

这一夜我像上来儿童启蒙课似的开始明白了:
是奖励替魔鬼服务,报答这种对黑暗势力降尊俯就的行为,奖励这种把现出原形的被囚禁的妖魔释放出来的行径,奖励这些大可怀疑的同魔鬼的拥抱以及其他各种在底下也许正在发生,而你在上面的光天化日下写作你的故事时所看不到的东西,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创作,但是我只晓得这一种,因为每逢夜阑人静,恐惧袭来,使我不能入睡时,我经历的就是这一种。

而且我对这种创作中的魔鬼的东西是看得很清楚的。那就是你在自己本人的形象或别人的形象周围所不断挖掘斌以之为乐的虚荣心和享受欲。

——挖掘的次数不断增多,于是就有了一整套洋洋得意的虚荣心体系了。

天真的人有时暗自希望着:“我恨不得死去,看看人家是怎样哭我的。”一个这样的作家持续不断地实现着这一愿望,他正在死亡(或者说他不活),不停地哭泣。

于是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死亡恐惧,但它不必以死亡恐惧表现出来,而是能以惧怕变化、惧怕乔志谷的面貌出现。

死之恐惧的理由可归纳为两个主要方面。

一是他不得不带着可怕的恐惧死去,因为他还没有活过。这样讲,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为了活就必须有女人、孩子、田地和牲畜。为了活需要的仅仅是放弃我享受;搬进房子,不是为了赞赏它和装饰它。对此不妨这样说,命运是被交给大家了,却任何人手里都没有接到过。但为什么人们尔后要懊悔,为什么要懊悔不停呢?是为了使自己更美,更有欣赏价值吗?也可以这样说。但除此之外,为什么我在这样的不眠之夜里得出的结论始终是:我能活而不活。

第二个主要理由——也许只有一种理由,现在这两种理由我不大分得开——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但凡是我演过的事情,将真的发生,通过写作我没有把自己赎回来。我一辈子都是作为死人活着的,现在我将真的要死了。我过去的生活比别人的更甜蜜,我的死亡将因此更可怕。作为作家的我当然马上就要死去,因为这样一种角色是没有地盘,没有生存权利的,连一粒尘埃都不配;仅仅在最疯狂的尘世生活中有一点点可能;那仅仅是一种享受欲的幻想。这是作家。但我自己却不能继续生活下去的,因为我没有活过,我始终是粘土,我没有把火星变成火焰,而仅仅是利用它来照亮我的尸首。”那将是一种独特的殡仪。作家,也就是某种不存在的东西把这具旧尸首,这具自古以来的尸首交给坟墓。在彻底的忘我(不是清醒,忘我是作家生活的首要前提)情况下用所有感觉器官来享受这种殡仪,或者说想要叙述这种殡仪,在这个意义上说,我是是个地道的作家。不过这事不会再发生了。但是为什么我只讲真正的死。在生活中它和生是同一回事。我以作家的舒服姿势坐在这里,准备些一切美好的事情,不得不无所事事 地思考着——因为除了写作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的真实的“我”,这个可怜的、毫无防卫能力的“我”(作家的存在是反对灵魂的证据,因为灵魂确实已经公开地把真实的“我”给抛弃了,但“我”仅仅变成了作家,而没有继续陪伴灵魂;难道与“我”的分裂能把灵魂弄得这样虚弱?)如何由于一个随便的机缘,一次小小的旅行去乔志谷(我不敢让它站立,它这种站法也不对),被魔鬼搓拧、鞭打、差点被磨碎。我,没有在家的我怎么能不大吃一惊:房子突然崩溃了;难道我知道了在它崩溃以前发生了什么,因而移居国外,并把房子让给了所有恶的势力?
昨天我给奥斯卡写了一封信,虽然提到我的恐惧,但我答应去那里,信还没有发出,因为当时正值夜间,也许我还要等一夜;如果等不及,我得抄一遍,然后下决心:不再离开波西米亚远出了,今后我只局限在布拉格,然后局限在我的房间里,然后只局限在我的床上,然后只局限在身子躺着的那点地方,然后就没有什么可局限了,然后也许我能够自愿——一切取决于自愿和欢乐——放弃写作的幸福。

为了用作家方式强调着全部故事(不是我在强调,而是事物本身在这样做),我还得说,在我对旅行的惧怕中,甚至有这样的考虑在起作用:我将至少有那么几天时间把我和写字台隔开,这一可笑的考虑其实是有几点理由的,因为作家的生存真的是依赖于写字台的,只要他不想摆脱疯狂,他就绝不能离开写字台,他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住。

作家,一个这样的作家的定义及其作用(如果有那么一种作用的话)的解释是:他是人类的替罪羊,他允许人享受罪愆qian而不负罪,几乎不负罪。

1922年7月5日 普兰纳
生卒1883—1924

关于克尔恺郭尔

自我表白性质。不清晰的,尽管在以后的发展中掌握了一种清晰性,但这也只是他的精神、悲伤和信仰混杂的一个组成部分。
自我表白都是假托的,假托性透及核心。
宗教观 不管这世界是什么样子,反正我都保持我的原始性,我不想根据世界的良好现状去改变这一原始性。话音未落,整个存在中就发生了变化。就像童话一样,一句话说完,中魔百年的宫殿打开了,一切又恢复了生命。
自我折磨之神:我具备基督教提出的前提(超过一般程度的受难和特别形式的罪责),我在基督教中找到了避难所。但要威严地直接向其他人宣读教义,我却办不到,因为我没有能力把这些前提搬出来。
快乐(在观察耶稣始终是健康的这一点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身心完全健康地过一种真正的精神生活。
弗兰茨
1918年3月底于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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